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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航七日致那些未曾坠落的

来源:亚的斯亚贝巴 时间:2019/9/14

在埃塞俄比亚的5天,我看到

坠落的,惨烈的、支离破碎的、悲至欲绝的

还有未坠落的,人性的、坚定的、因爱而来的

在那些逝去的同胞那里,怀着远方、使命和世界

这些恰好在组成“在非洲的中国人”的样子

那个周日清晨,亚的斯亚贝巴博莱机场接纳着来自五大洲的上百条航线,8点44分,一架才交付了4个多月的波音MAX8客机从这里起飞,6分钟后失去联络,最终坠毁在一片荒原之上。

“差一点就撞上了前面的山”“幸亏是在广阔的田里,没有人家”“幸好地点就在道路旁边,救援车辆能够顺利进入”……但飞机是几乎90度地撞向地面,周围村民回忆着当时的爆炸、巨响、粉碎,有人被火花溅伤了皮肤,当救援人员赶到时,根本无法辨认飞机的轮廓,地上已是一个深达20多米的大坑,机头已经被压缩成只有5米多厚,零星的火星在冒窜,各种残骸和碎片散落在方圆一万平米的田地上。

中国中铁七局的救援人员已向媒体反复陈述这些细节。他们的施工营地距离现场50多公里,事发当天下午1时左右接到埃塞政府请求,他们紧急从工地和首都调配了2台挖掘机、1台装载机、3台地板车,下午3点半赶到现场,迅速投入救援。

“现场太惨了!太惨了!”,能找到的最完整的器官是一只手。“当时在现场没有信号,不知道遇难者的信息,在下午5点左右搜到了一本中国护照,心里一下就凉了”。

海拔米的高原上,机上人全部遇难,来自35个国家,其中8名中国公民。

中铁七局和后来加入的中国交建,两家中国企业连续26小时不分昼夜的搜救,直到第二天下午5点左右找到第二个黑匣子,搜救工作暂缓。搜救的大型设备全部来自中国企业,也导致国内大部分对于这场事故的现场消息,都是出自他们的口述,中国人在万里之外有中国人的信息源。

这也让搜救队员有些担忧和小心,“我们毕竟是做工程的,不会专业搜救,也怕出了差错,这可是和35个国家的性命相关啊”,他们谨照埃航的一切指示。

正因为有中国人在,中国家属来的时候是有依靠的,他们帮忙找到中国遇难者的一张名片、两本护照、一张地图、一张支票和一个电脑包。“家属拿到这些,会抱在一起嚎啕大哭”,粉碎遍地、遗留甚少,能有一点身份信息的物品就是亲人们仅剩的寄托之物了。救援人员中还有某个遇难者的老乡,家属不会英语,他自然就成了翻译和能与埃航谈判的人。

埃塞政府通过公路局向中国企业表达诚挚感谢,有些外国家属甚至会表达些许嫉妒:“中国人在埃塞可以有自己的救援队”。

翻拍被中国救援队找到的第二个黑匣子/

进入空难中心区域的视频/

我到埃塞时,12日,已是事发第三天,一年内第12次乘坐埃航,从内罗毕飞亚的斯亚贝巴,和ET的方向正好相反。原来想避开埃航的航班,但谁都明白,在非洲飞行不可避免地要乘坐埃航,埃塞成了其他遥远大陆进入撒哈拉以南腹地再好不过的停转站,太多异国游客在这里小憩,然后再去向往广阔非洲,亚的斯亚贝巴和中国的直飞航线就多达10余条,航站楼里都是中文标识。去年我们专访过埃航CEO,当时负责采访的同事曾驻站埃及,他不得不感叹,以前“埃航”的简称都是埃及航空,现在不得不让给非洲航空老大埃塞航空。

最早的ET航班7点多到达,我一下飞机就赶紧跟着中铁七局去了现场。2个多小时到了,因为来得早还能进到核心区域,我犯着鼻炎也能闻到腐臭味,刺鼻而难受,周围不知是乌鸦还是秃鹰,成群徘徊。才走几步,旁边的救援队员就会提醒,“小心,你脚下是块肉”。

在现场已经有中国的家属赶到,远远地喊:“你在哪里?你快回来!”我当时瞬间泪涌而上。

到了下午,现场开始清场,开始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,各国媒体都来了,身着黄色服装的以色列救援队跟着一位以色列遇难者家属来了,英国的救援队穿着专业的白色防护服进入现场,非盟派代表赶到献上白花哀悼。而波音调查团队也来了,他们不接受任何采访,有一位西装笔挺地站在一旁指挥。

12日中午,我们在现场吃的午饭,是中国企业从营地做好运来的,实在难受吃不下太多。旁边有一个白衣服的男孩一直在来回踱步,手上带着胶手套,原来以为他是中企员工来帮忙的,后来才知道他是那个“想去非洲看长颈鹿”浙江女孩的男朋友。

因为现场已封闭,非搜救人员已经不能进去,但他还没找到一件女孩的遗物,看得出他的着急。我在现场戴了一顶埃航的帽子,陪着男孩来的朋友看到,说:“嘿,你这帽子不错”,我以为他在讽刺我,因为帽子是绿色的。后来马上反应过来,男孩可以扮成搜救人员进去找东西。那顶绿色帽子、他朋友的灰色外套、中铁的反光背心、我还给了他我的口罩,这个男孩就这样装扮后走了进去。

搜寻的结果,网上都知道了,什么都没找到,“只取走一捧黄土”,上了微博热搜。

对于那个女孩和男孩的故事我之前一点不了解,但知道他是遇难女孩男友的时候,我还是分外小心,害怕触碰他敏感的回忆,在现场,只和他交谈了三个问题,我问他,“几几年的?”“在哪读书?”,他则是问我,那个装遗物的仓库他何时能去?

到了13日,埃航为家属在现场用白色花圈和花门设置了一个悼念灵堂,面朝着被堆放在一起、被白布盖起的飞机残骸。现场的气氛极其压抑,哭泣声此起彼伏。一对夫妇在地上长跪不起,母亲叫唤着儿子的名字,几个家属捧着遗像抱在一起:“我们回家!我们接你回家!”,兄弟鞠了一躬说:“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”,年迈的父母互相搀扶望着残骸哭着:“白发人送黑发人啊”“我们会常常来看你的”。

旁边已经堆起了小冢,一瓶牛栏山、两块威化饼、几束白花。

突然远处一阵大喊:“萱萱,我爱你!”,是那个男孩。这一句让我在现场瞬间崩溃,之后蹲下抱头痛哭。

后来在安置家属酒店又遇见了他,看他鼻子通红脱皮,脖子后面也黑红一片,就知道这是埃塞高原的紫外线晒的,他没擦一点防晒,我把我的防晒霜留给了他。然后寒暄了几句,留了他的邮箱,我把那段录了他大喊的视频发给他。男孩一直在帮着女孩家属跑前跑后,干练、有责任心、很平静,但当在和埃航人员“一对一”面对面探讨善后事宜时,他会强烈地问:“波音公司需不需要负责任?”“万一她的衣服沾了别人的血迹怎么进行DNA鉴定?”

空难现场悼念仪式的视频(27秒是那句“我爱你”)/

我第一天到现场,那声“你在哪里?你快回来!”是金也淘的发小喊的。我和另一个记者远远地走过去,他看到我们背着相机有些激动,喊着说:“网上你们都扒的差不多了!你们就别拍了”,然后是一句,“都是在非洲的中国人”。

“都是在非洲的中国人!”,让我听得特别难受,我多想告诉他,我在两天前还和人谈起过他的好兄弟。前几天我就在乌干达出差,认识了两个中航国际的好朋友,我说对邻国南苏丹很感兴趣,他们就和我说有同事曾经常驻在南苏丹,有机会可以介绍给我认识,那个人就是金也淘。甚至他们还有来南非调研的计划,如果一切正常,我还会在南非招待他们。谁能料到,刚刚还在嘴边念着的人、准备去认识的人,就这样阴阳相隔。

金也淘在南苏丹经历过战乱和疟疾,躲过了子弹和疾病,独自开拓市场,他愣是在一个不足40平米的板房房间,为公司打出了一片天下。“太不能接受了…大家聊天的时候都绕不开金总,他存在感太强了…工作很敬业”,他在乌干达的同事跟我说,“天妒英才,冥冥之中老天爷故意的吧…我们都说这个世界hold不住他了,所以他就去另外一个世界折腾了”。或许这样想可以稍微抚慰一下吧。

我第二天去现场,中国电科周圆的同事在一旁堆起土堆,他们站成一排,90度鞠躬献花。“我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兄弟”“家里有我呢”“一年多天都在出差,业务压力那么大,你那么优秀”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还要长”……兄弟们这样说着。

中国遇难者中有4名央企员工,他们是“在非洲的中国人”,是在非洲打拼的中国人,是在非洲冒着生命危险、不顾条件恶劣、远离家乡亲人、一腔理想热情的中国人。我来非洲驻外不到一年,在非洲的中国企业是我采访得最多的对象,往大了,他们是“一带一路”在非洲的践行者,往小了,舍小家奔事业无愧峥嵘一生。

逝者身上的不容易与不言弃,正是无数在非中国人的故事。我采访过的,在西非利比里亚,埃博拉肆虐的时期,有人依旧坚守基地;在东非坦桑尼亚,高级工程师被晒黑得混在当地人里辨认不出;就在埃塞俄比亚,他们会吃完饭,大开窗户,一起高唱国歌。

那天我在现场悼念仪式上彻底奔溃,躲到旁边撕心裂肺地大哭,一位中企的朋友过来抱住我安慰道,“我们是一家人!”,简单的一句,对在非洲漂泊的中国人,胜过千言,力有千钧。返回途中,在中铁七局的营地,看到他们的标识是个由道路、隧道、桥梁组成的“家”字,有“家规、家训、家戒”。

我是在肯尼亚内罗毕听到空难的噩耗的,当时正在报道联合国环境大会,11日大会开幕前,全场人员起立默哀。

名遇难者中有多国的重要官员,还有21名联合国工作人员,来自世界粮食计划署、难民署、国际移民组织、驻索马里援助团等组织,他们是为人类饥饿、战争、危机而奔走的人,其中有些人在赶赴一个希望拯救地球的环境大会。何尝不是呢,非洲会与贫困、灾难、动乱相随,但总会有一群无畏的人在这个大陆上空穿行,无我与大我交织的光在这里闪亮。

其中有一位中国香港人,曾诚毅,联合国环境署工作。放弃高薪投入非盈利组织。“感谢你对世界和平的努力”“心中充满世界大同理想的青年”,网上如此悼念他。我在内罗毕遇到他的同事,说他这次是替另一位同事出差来的,他有一个儿子,他的妻子正怀着第二胎。

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悼念这些同事时说:“他们在一起代表了我们更大的追求——尽我们所能,与我们所有人团结一致,努力去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,一砖一瓦,身体力行,日复一日。”

在15日,事发第6天,我来到安置家属的酒店,大厅里摆着花和蜡烛,还有一面联合国旗。酒店里的三间会议室留给加拿大、肯尼亚、中国等国遇难者作为面谈室,埃航当天与中国遇难者家属“一对一”沟通。我旁听了一家的面谈,三位埃航工作人员听着家属们迟迟得不到答复的诉求,也只能给着模棱两可的答案。第六天了,善后工作的时间安排表一直没有。

下午5点,埃航CEO会见所有家属,解答他们的疑问:时间表、遗体确认、遗物领取、赔偿问题等等,一个个家属向着埃航哭诉着,“我要我的妈妈”“我要我的孩子!”,提的问题也是相似的,但得到的都不是正面回应。唯一有明确答复的是,埃航可以出具证明让家属将空难现场土壤带出境。而家属提出要保留空难现场作为永久纪念,埃航说有相关想法,但需要和当地政府和民众协商,却被人将整场发布会摘成“埃航正考虑将空难现场作为永久纪念”的话题,成了热搜,换来网友一波对埃航处理得体的正面评价,顿觉得无奈与心寒。

因为认领遗物需要身份信息,家属发布会结束后,一位男生站了出来,“虽然我只能代表我的兄弟,但大家信任我的话,我来帮大家做证明材料”,他和一位女生组织起8位中国遇难者的家属,中国人聚在一起,冷静、有序。

在这之前,这个男生还帮其他的家属作为翻译和埃航方面沟通,英语流利标准且有力,“生命是平等的”“中国人是有时间观念的,不能一直这样等”“我们要和你们说话算数的人谈”,他把家属的想法一字一句地告诉给埃方人员,那一刻我在一旁看,觉得他在发光。我以为他是一名外交官,过后我问他是不是中国使馆的人,他说不是,他是和金也淘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兄弟。

联合国环境大会为遇难者默哀的视频/

我要离开埃塞的这天,“头七”。我在上午最后去了一趟空难现场,现场已经被新打的木桩和铁绞丝封闭了起来,我围着转了一圈,捡了几块飞机的残骸。

那些前几天的花门和花圈都还在,摆上了飞机机长的照片。远处,有人扛起铁锹去原野上取土,他们堆起土堆,用中国人最传统的方式悼念“头七”。不敢太近看,怕打扰他们,但能看到金也淘的同事们围在一起挡住大风,努力将烧香点燃,那个男孩捧着一大束白花等着一场祭奠。

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一起默念“兄弟,好走”,不知道那个男孩有没有记得涂抹防晒,还会不会在心里再喊一句“我爱你”。

中午我匆匆地去赶飞机,第13次坐上埃航的航班,波音-。

这其实是一次没有任何人给我指派的报道任务,没有硬性的采访要求,但我只是想走近这场空难,和那些面对灾难的人。因为第一次进行灾难报道,有时真的不知道,应该离他们近一点还是远一点,是渴望挖掘人心还是仅作一侧旁观。最后,我没有采访一位家属。

因为空难,在非中国人的生存状态被极大化的放在舆论面前。8名中国遇难者,有飞一万公里来看长颈鹿的憧憬、有执行一年50多次早已习以为常的出差、有奔赴规模最大的一届联合国环境大会,远方、事业、世界,这些大词会在此刻具体清晰:带点文艺的小情怀、担起颇具使命感的工作、向往为人类奔走的理想……这些元素或多或少的集合,都会成为一个当下每个“非漂”中国人的故事。

虽然我不知道也写不出他们的完整生平,但他们可以组成一个“我们”的故事。“我们”,一群在非洲的中国人,一群会坐埃塞航空深入这片大陆的人,一群会想家和不断飞翔的人。

这是一场坠落后,那些永远不会坠落的东西。

(文中图片均为作者拍摄,转载请注明出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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